谢尧臣望着榻上的母子俩,脚步缓了下来,笑意爬上唇边,他走到宋寻月塌边,在她身边坐下,目光在母子二人面上来回移动。
襁褓里的孩子,小脸皱皱巴巴,连眉毛都不怎么能看见,淡淡的一点,谢尧臣目光终凝在宋寻月面上,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夫妻二人目光交织,谢尧臣问道:“现在还疼吗?”
宋寻月笑着冲他摇摇头,随后开口,声音沙哑羸弱,道:“王爷,你照看好孩子,我想歇一会儿,歇一会儿……”
谢尧臣忙点头道:“好。”
同他说完话,宋寻月就闭上了眼睛,几乎顷刻间,她便睡了过去。谢尧臣转头看向女医,怕吵到宋寻月,轻声问道:“王妃如何?”
女医行礼道:“娘娘无碍,胎盘都是跟着孩子一起下来的。娘娘昨晚基本没睡,再加上生孩子累,睡一觉醒来应当就没什么事了,接下来正常坐月子便好。”
谢尧臣放心点头,这才转头看向宋寻月身边的小襁褓,目光凝在孩子脸上。这就是那个在宋寻月肚子里好几个月的捣蛋鬼?常常胎动他都能感觉到。
襁褓里的孩子尚未睁眼,许是刚出生的缘故,肤色也瞧着和正常人不大一样,两只小小的手紧紧攥着,搭在襁褓边缘,小手时不时甩动两下,甚是可爱,那张小嘴的模样,仿佛直接将宋寻月的拿了过来,像极了她,其余还看不出像谁。
谢尧臣望着他,缓缓笑开,手不自觉攀上襁褓,但又不敢用力,想亲近又怕自己伤着他,他委实是太小了些。
一旁魏老太太见他满眼期待又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笑,问道:“王爷可要抱抱小世子?”因着宋寻月在休息,大家说话声音都很轻。
谢尧臣忙抬眼看向她,随后又看向孩子,重点一下头:“好!”
魏老太太上前,边抱孩子,边给谢尧臣教:“孩子太小,脖子还撑不动脑袋,抱的时候,要记得拖住孩子的头,像老身这般。”
魏老太太亲自示范给谢尧臣看,谢尧臣将每一步都认真记下。魏老太太将孩子递给谢尧臣,随后笑着哄孩子:“乖孙儿,给你爹爹抱哦。”
爹爹?听见魏老太太这般跟孩子说,谢尧臣心间莫名泛上一股奇异的感觉,很是美妙。
他伸手将孩子接过,叫其枕在自己左臂上,左手只单手一包,便将整个襁褓包住,另一手绕到孩子身下,拖住他的后背。
谢尧臣这才感觉到,孩子是真的小,他拖住孩子后背的那只手,已经将他整个后背连同屁股全部拖住。
待谢尧臣抱稳孩子,本哼哼唧唧的小世子忽地止住了哼唧,老实了不少,众人陆续道:“可是到爹爹怀里了,瞧乖的。”
“在娘娘肚里时,没少听王爷声音,定是记得的。”
“自己的爹娘,怎么都会特别些。”
在旁人话中一句又一句的爹爹中,谢尧臣终于切实的接受了身份的转变,他和宋寻月的孩子已然出生,他已为人父!
谢尧臣笑开,颠了颠怀里的孩子,笑着哄道:“是爹爹,知不知道现在是爹爹在抱你?”
孩子自是没有回应,其实方才第一眼看清孩子的时候,感觉有点丑,但许是自己的孩子,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谢尧臣已是越看那张小脸越可爱,直在他心上挠,复又挑眉道:“小东西,叫爹爹。”
众生闻声笑,但都不敢太大声,魏老太太满脸笑纹,轻声道:“王爷可抓紧给小世子取名哟,这么可爱的孩子,怎能叫小东西?”
谢尧臣抱着舍不得撒手,抱着走过去在宋寻月床尾坐下,低眉看着手里的孩子,道:“不着急,等王妃精神好了一道商量。”
说着,谢尧臣转头,看向榻上的宋寻月,笑意有一瞬的消散,他凝望宋寻月片刻,转头对众人道:“这一日一夜诸位辛苦了,寄春。”
寄春闻言欠身行礼,谢尧臣吩咐道:“除循礼赏赐外,每人再添五十两赏银。”
众人跪地行谢礼,谢尧臣免礼后,唤来奶娘,起身将孩子交给她,吩咐道:“新生的孩儿,该做些什么你们比本王清楚,且照看好孩子。外祖父和表弟在院里等了一夜,带孩子去耳室吧,叫外祖父和表弟也进来瞧瞧。星儿,栀香,锦蓉,你们三个在一道门后候着,以待随时传唤,其余人都去歇着吧。”
说罢,谢尧臣再次对栀香道:“栀香,你出去后告诉辰安,叫他即刻安排,让各地飞鸽传书,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送回京城王府,再叫王府的人,进宫去向父皇和母妃报喜。就说,十二月初八辰时,琰王得子。”
众人行礼往外走去,魏老太太对谢尧臣道:“王爷昨夜也一夜没睡,老身和燕堇在这儿陪着娘娘,王爷也去歇歇。”
谢尧臣摇摇头,笑道:“无妨,我在这里陪她,一道歇会儿便是,劳烦外祖母和表嫂操心下孩子就好。”
魏老太太看看榻上熟睡的宋寻月,心知他们夫妻感情好,便点头应下,同余燕堇一道离开,去了耳室。
耳室就在两道门后的另一面,两边进出并不需要开房间外门,很是方便。
众人走后,屋里安静下来,谢尧臣再次走回塌边,侧身在宋寻月身边躺下。
这榻上只有一个枕头,宋寻月睡着,谢尧臣自是没有枕头,他枕着自己手臂,就这般曲腿贴边躺着,望着宋寻月的睡颜。
她头上已经戴上了保暖的抹额,瞧着很是虚弱的模样,谢尧臣复又伸手,将她的被子又掖了掖,这才重新放下手。
方才她撕心裂肺的惨叫犹在心间,回想起来,便叫他揪心万分。
从前他只知生孩子辛苦,若非跟着她经历一遭,他都不知竟会这般辛苦!
这大半年来,夜里她只能侧身睡,还因起夜频繁而睡不好,他陪着她一道,切实感受到怀孕时的辛苦,辛苦大半年还不算,生产这一日一夜,说是鬼门关走一圈当真毫不夸张。
如此这般的过程,怎么再忍心叫她经历第二遍?
他俩发现有身孕的时候,孩子已经三个月,那么算起来,他俩圆房才两个月左右,便已有了孩子,若按这速度,岂非她好起来后要不了多久,便又会有身孕?
谢尧臣想起便觉心颤,生子委实太痛苦了些,这辈子她经历这一次就够了!
得有个什么妥善法子,避免有孕。
寻常的法子,多为避子汤,亦或麝香、红花等物,可这些东西,对女子来讲,影响的不止是孕育子嗣的能力,更会伤及身体根本,会叫身体虚弱,月信疼痛难忍,定然用不得。
若不弄去里面,也不是很妥当,一旦哪次控制不住,岂非又有风险?到底怎样的法子最妥当?
谢尧臣看着她的面容,思来想去,脑海中忽地想起一物,沙姜。
谢尧臣眼眸微亮,当初孙氏便是给宋俊用了沙姜,致使宋俊再无法生育。可随即,谢尧臣复又蹙眉,宋俊是彻底没了精元,完全无法再使女子成孕,药性着实是太厉害了些,恐会伤身,他不想伤及的宋寻月身子,自然也不想伤自己的,最好是他俩都能康健平安,愉快的度过这一生。
谢尧臣暗自思量,若是能更改方子,只叫他在服用期间避免有孕,停药后,调理一阵子便能恢复正常,就再好不过,想来这般便不会伤身,就算伤也很影响也很微末。
想法是很美好,却不知能不能配出这般的方子?思及至此,谢尧臣从宋寻月身边起来,暂且出了门。
辰安刚着手办完给皇帝和仪妃报喜的事,刚回到院中,正好看见谢尧臣出来。
谢尧臣一见他,便朝他招手,辰安领命过去。谢尧臣带着辰安躲到人少的角落里,低声吩咐道:“你再送封密信给宇文昊,且问他,是否能用沙姜,配一副不伤及男子根本,但又能在服药期间避免女子有身孕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