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樟树浑身一重,险些被小森蚺压倒在地。它猝然停下来,愤怒地大吼:“你能不能要点脸!你把森蚺家族的脸给丢尽了!”
疯狂地摇摆树枝,晃动树冠东倒西歪,企图将缠在树上的小森蚺给晃下去。
小森蚺不下,尾巴死死缠住,将自己和树干缠绕成麻花状,任凭老樟树怎么晃动它就是不下去,死皮赖脸的。
它说:“我又不是人,没有脸的。”
——所以,不存在丢脸。
“你把妈妈和姨姨们还给我,我就下去。”
老樟树把自己摇得差点晕眩过去,那条小蛇崽子森蚺死死禁锢它愣是不动分毫。它快气死了。
被小森蚺咬成短短的触须像糟老头子的胡子一样,气到一颤一缠。
老樟树无可奈何,说:“她们不是我抓的,我没有抓她们!”
小森蚺明显不信:“我看见你们把我的妈妈藏进你的树洞里了。”
随着小森蚺的话音落下,老樟树“哗”地一下打开自己的树肚子,“看!你自己看!愚蠢的小崽子!”
小森蚺自动过滤老樟树骂自己的话,松开上半身,埋头下去看。它的尾巴还紧紧缠绕在树上。
老樟树要被它的防备心理给气到吐血。说小崽子是蠢蛇吧,小崽子又知道防备它逃跑。说它聪明吧,它连追自己六座山头,它的妈妈根本不在它这里!
有追它的时间,它的妈妈指不定被怎么烧了烤了!
老樟树心肌梗塞,它感知到蠢崽子不仅探头到树洞门口看,还叼起一根枝条往里面戳来戳去,扫来扫去,似乎在确定里面真的是空的。
它还在叫:“嘶嘶!”
“嘶嘶!”
老樟树听见那一声声的“妈妈”,整棵树加整条蛇快疯了。
“说多少遍,她不是你妈妈!”
老樟树暴躁地怒吼。
“再者,你说一口蛇语,她能听懂吗!”
小森蚺“嗯嗯”两声,“能的,妈妈……”和弟弟。
它把“弟弟”两个字藏在嘴巴里,继续说:“——能听懂。”
树心空空洞洞的,真的没有她的妈妈。如果妈妈被关在里面,它叫的时候,弟弟肯定会让妈妈回应它。
小森蚺失望地松开尾巴,从树上滑下来——既然老樟树这里没有妈妈,那它要回木屋去找妈妈。
老樟树感知到它的尾巴落了地,心中一喜,磨根擦叶准备跑。
谁料心头的欢喜还没有蔓延身躯,那快要落在地上的小森蚺突然往它的树冠里一窜,撩开茂密的树叶来看。
老樟树大惊:“!”
不能让它看见自己!
它一扭身,甩着枝条抽在小森蚺的背上。它比小森蚺老,比小森蚺有力气得多,抽起来“哗啦啦”地破空响,比小森蚺抽人的时候还响亮。
小森蚺“嗷呜”一声,一口咬住树冠的中心,威胁道:“你再抽,我扒秃你!”
老樟树扬起的枝条堪堪僵在半空,树心里哼出气愤的怨气——对一个老东西来讲,最可恶的事情是叶子掉光,或者鳞片掉光——小森蚺在心里乐滋滋地想,它听大蛇朋友们说过。
果然如此,老樟树颤巍巍地放下树枝了。
“你告诉我你是什么蛇,好不好?”
小森蚺趴在老樟树的树冠里,学着妈妈哄它的语气去问老樟树。
老樟树怒哼一声,不说。
小森蚺又说:“那你告诉我,我的妈妈和姨姨们去哪里了,好不好?”
说着的时候,小森蚺用獠牙“抚摸”它的树冠,很有“你不说我一口吃掉你的树冠”的气势。
老樟树浑身一颤,“乖祖宗,我告诉你!”
它扬起枝条往橡树山一指,“木屋外面!”
小森蚺疑惑:“外面哪里呀?”
老樟树说:“反正就那几颗樟树,你挨个掏开看啊!”
小森蚺“哦哦”两声,“谢谢你,我不咬你。”
它从老樟树的身上滑下来,往樟树山跑。
老樟树看见它逐渐消失的背影,藏在树冠心心里的蛇头龇牙咧嘴地笑:“小蛇崽子,敢威胁它!看它不把它骗得团团转,嘿嘿!”
它抖抖茂盛的樟树,绕路往樟树山回去。
沿路的蛇群争先恐后地上它的身,缠在树上,充当树叶、树干纹路、树枝。
几百成千条蛇,再次将被小森蚺咬得残缺的老樟树伪装得和真树一模一样。
老樟树带着一树的蛇,幸灾乐祸地跨过山与山之间的沟壑时,一片巨大的阴影从前方半山腰猛扑下来。
老樟树吃惊抬头,树冠里的蛇信子闻到熟悉的蛇崽子的气息——正是刚才离开的小森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