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生眼里有泪光,语气更加委屈:“我不是为了师父吗?”
林沉玉轻轻一笑:“为我?这次是你看见桑蒙肩膀受伤,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撞上去,下次我杀了人,你要证明清白,是不是也要撞上去自杀?”
顾盼生垂眸不语。
林沉玉叹口气,她莫名的觉得,这孩子行事有些乖张,叫人打心底害怕。
顾盼生呜呜咽咽哭了起来,挣扎着起身,将头埋在她肩膀上:“可是他们都污蔑你,诬陷你。我生气!师父的清白比什么都重要,我只是想维护您保护您,我有什么错呢?”
少女实在可怜又固执。林沉玉忽的被逗笑了,她揉揉顾盼生的头发,声音缓和了起来:
“清白值几个钱?就算你解释清楚了,把事实真相摆在他们面前,他们背后就不会骂你了吗?就不会污蔑你了吗?我和他们积怨已久。很多时候,污蔑和诽谤并非是看不清真相,有些人想骂就骂,只不过找个借口开骂罢了。”
“比起我的清白,我更希望你珍惜自己的性命。”
林沉玉轻轻抚摸着少女柔顺的长发,含笑道:“还记得我收你为徒的时候,嘱咐过你的一句话吗?”
“记得,勿轻人命,寸草皆惜。”
他虽不苟同这句话,觉得这句话实在是虚伪至极,甚至有些可笑。但为了拜师,这句话他还是牢牢记住了。
九鼎之下,人命如草芥,更莫要说脚底的青草了。连青草这种卑贱的非人之物,都要怜惜。被药过的菜她都要埋好妥善处理,这些事情是他难以理解的。
林沉玉看他那模样,就知道他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里,她微微皱了眉,摆正了顾盼生的脸,耳提面命道:
“勿轻人命,那么最开始就要珍惜自己的命。什么都没有生命重要的,我生气的并不是你为了为师出头,而是你如此轻贱自己的身体。你有没有想过,一剑刺下去,如果刺出来什么三长两短,该怎么办?”
“清白是缥缈如云的东西,不要放在心上,这点小事情算什么,哪怕我今天被人污蔑成了魔头,我也该吃吃,该喝喝。生命确是实打实的金贵,你又不是三头六臂的哪吒,你可就这一条金贵命,以后不许再伤害自己!”
顾盼生怔怔的看着她。
珍惜自己的命吗?
他从来不曾想过这个事,在他看来,万事万物皆是筹码,必要的时候,性命也能拿上赌桌。从卖血给庄贵妃开始,他已经不止一次自残自虐了。在他看来,疼痛只是一瞬,□□不过代价,他收获的,就必然要付出。
哪怕是生命。
林沉玉看他呆呆傻傻的模样,脑尖一撮呆毛,给他妖异美艳的容貌上添了丝娇憨之意,她忽然起了坏心思:
“你下次再敢自残,我就要回更九州打你了。我打人可不打你手心,更九州的祠堂里面有一条凳子,专门让人躺上去打屁股用的。”
“你割自己一刀,我打十下,咱们约法三章。”
她利索的包扎好伤口,顺手用布条末端系成个蝴蝶结,笑着起身离开了。
顾盼生听闻这句话,脸色爆红起来,那些个阴郁和矫揉的可怜都一霎消散。他又羞又愤,恶狠狠的瞪着她离开的背影。
他!林沉玉怎么敢打他!
第26章
晚间时分, 厨房里烟火缭绕。
桑蒙他们借了厨房,他撑着疼痛,站在火盆前, 叫钱为烧了火, 他单手拿着筷子,正做着燔肉。所谓燔肉,就是将花板肉放在铁奁上炙烤,用文火把油脂烤出后,那肉片表皮酥脆内里汁水充盈, 撒些盐粒激出香味来,肉香扑鼻。
钱为有些发馋:“大师兄, 我能不能替侯爷尝尝咸淡?”
桑蒙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不行, 侯爷未用, 我们小辈不能食。”
听见桑蒙的话,叶蓁蓁嘴角耷拉下去, 撇撇嘴:
“尊敬她做什么?那样一个小人也值得咱们尊重。本小姐闯荡江湖多了,公子王孙见到咱们还得行礼呢,也不知道她给我爹爹灌了什么迷魂药, 叫我爹那么偏袒她。”
桑蒙苦笑:“蓁蓁,人家深得圣宠蟒袍加身, 又有拥趸无数,到底是金枝玉叶的侯爷, 我们得罪不起的。”
钱为擦擦口水, 冷笑道:
“侯爷?侯爷就说不得了?我还是小爷呢,不够格的话, 我爹还是老爷呢!天下的爷多了去了,谁稀罕他。”
大家都替桑蒙打抱不平, 唯有牧归靠在灶前,他剑眉微拧,不言不语,观察着桑蒙,只在大家安静的时候,开了口:
“大师兄,肉有点焦了。”
桑蒙看着锅中的肉,边角泛着焦色,一股奇怪的味道升起来,他微微一笑:“听说侯爷就爱食烧肉,要微焦微油的才好,这样焦了才刚刚好,师妹,替我给侯爷端过去可好?。”
叶蓁蓁闻言,将肉盛出来和钱为先走了,留下牧归和桑蒙两人在厨房里,牧归生的高大俊朗,站在普普通通如陌路人的桑蒙面前,颇有些居高临下的姿态。
他的语气倒温和,只是眼里闪过丝探究:“大师兄倒是对小侯爷的事情,知道的挺多。我们行走江湖多年,尚不知道小侯爷深得圣宠,拥趸众多呢。也不知道小侯爷爱食焦肉,喜欢油香。但不知大师兄从何处知晓这些的呢?”
“道听途说罢了,怎么,你还怀疑我对侯爷起了恶意?你还是信不过我吗师弟?”
牧归笑着摇摇手:“怎么会呢,师兄宽心,您都押上了生死做赌注,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
桑蒙面容疲惫:“我不用晚膳了,回房歇息,师弟夜梦吉祥。”
说罢,推开门走的利索,徒留牧归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背影。
林沉玉和顾盼生已经先到了会客厅,衡山派弟子们不搭理她,她也不搭理他们。看起来是衡水派孤立她,但是她那冷淡的模样,倒像是她孤立了衡山派。
顾盼生吃的带劲,他的伤口其实并不重,他对自己的身体了如指掌,他刺的是肉,并不是骨,他对自己的伤害都控制在他所能承受的范围内。
“多吃些,补补气血。”
林沉玉没心思用膳,只是给他夹菜,顾盼生看着堆成小山的饭碗,无可奈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