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想看,我们一起生活了也有那么多年,我爹娘的性格你应该知道,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萧匪石忽然笑了,可他的笑并没有让人感觉温暖,反而让人觉得遍体发寒:
“你的爹娘当然对你没有话说。你知不知道,对你越温柔的人,对别人越残忍。他们视别人的爱恨如草芥,把你的爱恨玩弄于股掌之间,这就是伟大的父母之恩。”
他重新擒了笔,笔尖有些凝塞,遂轻轻哈气,让笔锋温热起来,笔锋重新点在奏折上,挥毫缠绵:
“如果我说,你对我的所有恨意,无论三年前还是现在,都是他们一手策划一手安排的,你信吗?”
林沉玉下意识摇摇头:“不可能,我对你的恨意缘起于那场火灾,我哥哥半张脸都被毁了,怎么可能是我爹娘策划的?”
她不相信爹娘会毁了哥哥的脸。
萧匪石黝黑的瞳仁毫无波澜,映出奏折上的工整字迹来,语气是难得的平静:
“所以我说,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往事不必再提。你不会相信的事情,何必要别人再去赘述呢?”
林沉玉陷入了沉默。
她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他的话。
她忽然不知道接下来应该问什么了,她忽的想起来了他妹妹:“你的亲妹妹绯玉,为什么要杀她?”
“颠三倒四,问东问西。”
萧匪石对于林沉玉拙劣的转移话题能力嗤之以鼻,他点点头,当作回应。
“为什么?”林沉玉拿捏到了,只要不谈自己父母哥哥,他语气就会平缓些。也许可以从别的方面入手。
萧匪石深吸一口气:“你不需要知道我为什么杀人,你只需要知道,我的刀下没有亡魂。”
“因为她花了十万两白银?”
林沉玉想起来那本绯玉的私账,十万两的巨额,不可能是萧绯玉负担得起的,唯一的解释就是萧匪石撑腰。
萧匪石依旧不动声色,只是停顿的笔墨暴露了他的诧异:“你怎么知道十万两的事?”
“我得了她的私账,她去年在梁州挥霍了十万两。”
“从澹台那里?”
“对。”
萧匪石冷漠的搁了笔,起身:“他叔叔是个聪明人,他却连个账本都看不好,说是男儿,如此蠢笨!活着做什么,早些死了好。”
他似乎对同龄的男子,都有一种天生的敌意。
说罢,他也批阅完了奏折,抱着一沓,拂袖离去。
在门口,他瞥一眼瑟瑟发抖的春雪:“愣着干什么?不知道给夫人进膳?”
春雪恍然大悟,拔腿就跑。
萧匪石皱眉,回头看了一眼低头沉思的林沉玉,又看了一眼案上的茶,喊住春雪道:
“慢着,替我把夫人泡的那盏茶,送到我书房来。”
春雪点点头,忽然想起来什么,怯懦开口:“督公,我昨儿和夫人聊到晋安小吃,说到了隆武街头一家很好吃的太平燕,夫人言辞之间,似乎有想尝的意思……”
萧匪石皱了眉,未曾理会她,径直离开了。
萧匪石晌午用完膳,下午就离开了宅院。
林沉玉等的就是他离开,她假意睡过去,喊春雪来房里,然后一巴掌劈昏过去了她。
她换了春雪衣裳,改头换面,悄悄的潜入了萧匪石的书房。
她暂时还不敢离开萧匪石,因为她不敢拿爹娘和兄长的性命开玩笑。在确保爹娘和兄长的平安之前,她只敢在有限的范围内,尽可能的获得更多的消息。
和林沉玉的卧房相比,萧匪石的书房异常的简朴,唯有一个堆满了卷宗奏折的斋中长桌,倚着墙的大书橱,旁边一处屏风,屏风后搁着张小小的美人榻,榻上还有没叠起的薄被褥——这些天他都一个人宿在书房,即使是外出他肩上的担子也是沉重不堪的,日日批阅公文到深夜,并不去打扰林沉玉睡眠。
大户人家常见的水器字画,珠玉盆栽,一应俱无。
林沉玉在书柜里翻找了很久,并不能翻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她开始思考,一般的书房都是有暗格的,可她翻遍了书房也没有找到蹊跷的地方,她开始匪夷所思起来。
*
“抓贼!有贼进来了!”
窗外忽然一阵喧闹,林沉玉愣了愣,第一反应就是往屏风后面躲起来,她还没躲多久,就感觉屋顶一亮,咚的一声,一个东西落了下来。
她被人恶狠狠捂住嘴巴:“不许出声!不然宰了你!”
林沉玉听见声音,有些诧异,她能感受到那人炙热的体温和起伏的胸膛。
很好,他乡遇故知,虽然这时机有些尴尬。她一矮身,轻巧躲开那人的禁锢,看向来人。
海东青喘着气,瞪着她。
“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