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喃喃开口,发丝卷起来一把地上的断剑,禀剑运气,剑走龙蛇,以吞天刺地之势,朝林沉玉直刺过来。
林沉玉提剑就去挡。
金石铮铮,声震九天,一霎时飞尘走地,林沉玉硬生生扛住了那一剑的力道。
兰跋雪一动未动,林沉玉却被逼着后移了几分。
见林沉玉居然接下来自己的一剑,兰跋雪愣住了,她的剑丢在地上,碎成齑粉。
“你是第二个,能接我一招的人,强者,值得我改变誓言。”
她款款走上前,伸出手来:
“你,用头颅接我一掌,我,放过灵枢门。”
兰跋雪的一掌威力多大?
林沉玉看向死去的钟鹤衣,呼吸急促起来,以钟鹤衣的内力,尚且不能接住她轻飘飘的一掌,自己的头又不是铁打的,怎么能接得住呢?
林沉玉喉头一滚,不做声。
兰跋雪却不是和她商量,是告知她,林沉玉还没开口,她已经一掌砸下来,重重的摧向林沉玉的头颅。
林沉玉正想挣扎,忽然感觉自己被死死的定在了那里,她余光瞥见丝丝缕缕的银丝缠住自己的四肢,扎了进去撕扯自己的血肉,不让自己乱跑,不由得暗骂了一声。
真是不怕用武的,就怕用蛊的!
她闭上眼,想让自己死的不那么难看。
只见马蹄阵阵,有人猛然的扑上来,一把将她掀翻在地,重重的倒在她身上。她感觉胸口一疼,几乎窒息一般,缓过来时,她只听见一声凄惨又柔弱的:
“师父。”
林沉玉睁眼,就看见顾盼生绝艳的面容。
他替自己,硬生生的接了这一掌。
顾盼生俊美的脸上瞬间面色煞白,幽黑的凤眸一霎时失了神采,涣散了起来。他已经维持着这个姿势,俯身罩着林沉玉,只喘着气儿,捂住胸口——刚刚兰跋雪拍的地方。
他忽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在林沉玉的脸颊旁,好似一点点的梅花。
他深深的看了林沉玉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随后,结结实实的倒在林沉玉的身上。
“桃花……不要吓师父啊……”
林沉玉颤巍巍的抚摸向顾盼生,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她只感觉自己心都碎了,这么乖巧这么漂亮的少女,为了保护自己硬生生接了死招。
她红着眼眶,抱住他,他气息微弱,已经是连根手指都动不得了。只是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袖,似乎吊着一口气,不愿意让她离开自己。
“师父对不起你……”
林沉玉感觉天天都要塌了,死死抱着顾盼生不肯撒手。
忽然,她感觉眼眶一阵温暖,有人伸手拭去了她的泪。
是顾盼生,他说:“师父别哭,我没事的。”
说罢,他闭上了眼。
庭院寂静,兰跋雪漠然的听着撕心肺裂的哭声。
她的□□舒展苏醒了,连带着一些个渺远的记忆也在脑海里苏醒。
很多年前,好像也有一个人抱着她哭过。
她诱惑强迫了那个武林魁首张岱松,隐秘的关系持续了三四年,他们恩爱,有了两个孩子。事情败露后,明教,灵枢门都受不了他们的结合,唐门也受不了她的背叛,三教联合起来追杀他们。
她无所谓,只想和张岱松成亲,私奔——或者说威胁他和自己成亲,私奔。
可张岱松却失约了,新婚夜,他带着孩子消失了。
她等不来张岱松,只能一个人孤独的走在山路上,却被唐家堡的人所害,中了唐家堡的剧毒噬心莲——时时刻刻都有锥心刺骨的痛苦纠缠着她,她痛到跌落山涧,七窍流血,双目也失去了视力。
她躲到山洞里,那是个昏暗又温暖潮湿的山洞,滴滴答答的雨如帘幕,隔绝了她和整个世界。
她就这样等死,直到有一日,一个男人发现了她。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兰跋雪能感觉到的是,那个男人手脚不利索,似乎是个残疾,声音也呕哑嘲哳,十分难听。
她想杀他,可却连杀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男人似乎把她当成孩子照顾,他给她疗伤,帮她擦拭身上的污渍,夜里疼痛起来的时候,用温暖的手掌抚摸按揉着她的穴位,为了帮她减轻哪怕一点点的疼痛,他成日成夜的不睡觉。
白日里,他会给她熬粥,烤鱼。他沙哑的喉咙里几乎吐不出完整的话,可她还是能完完整整的听懂他的意思。
“好好用膳……好好活下去。”
“病会好的……”
“不要杀人了……”
兰跋雪并不理会他,她满心满眼都是恨,她恨背叛她的张岱松,恨棒打鸳鸯的明教和灵枢门,恨心量狭小的唐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