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老板眼珠子一转,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东西:“哦哦,没事啊姑娘,走了就走了,”他一边让小二去后院将小马牵来,一边真心实意地宽慰她道,“这天底下英俊小伙多的是!咱别为了个不告而别的负心汉伤心哈!”
他刚一说完,不知道为什么背后一凉,好像阴暗角落里有一双凶狠的眼睛默默盯视着他。
“……”李药袖一面悄悄地将试图挣扎出来稳固地位的某条龙往袖兜里使劲塞了塞,一面礼貌地谢绝老板想要将自家表姨的外甥的同窗介绍给她的好意,打着哈哈道,“我们今日要离开梨花镇啦,日后也不知何时回来,就不耽误人家啦。”
老板一时没琢磨明白这个“我们”从何而来,目送着少女牵起比她高出不止一个头的骏马,腰上挂着两个丑娃娃,从容地走入炫目的日光中。
他纳闷地摇头拨着算盘:“这兵荒马乱的世道,哪有我们太平镇好啊。虽然地方小,但本地小伙各个踏实肯干,赚钱养家厉害得嘞!”
嘀咕的声音随风飘来,李药袖差点没按住杀气腾腾的龙头:“够了够了!我又没真要留在这嫁人!再闹我也变了啊!”
蛄蛹不停的袖兜静寂一瞬,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趴了下来。
是了,当夜沈檀变成缩小版青龙后穷尽各种办法,始终无法恢复人身。单单变不回来也罢了,可怕的是在他化成小龙后心智性情都变得大不一样,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就不提了。
更可怕的是,据李药袖暗中观察,随着体型缩水,它的心理年龄好像也随之退化,丝毫没有成年沈檀的理智从容。
比方说,昨夜李药袖与它两鬼鬼祟祟地钻回客栈,正要在各自房门前分道扬镳,李药袖觉得自己身后一沉,一步都动弹不得。
她不解回头,一只龙爪正牢牢按住她短短的尾巴。
小镇墓兽默默看向沈檀,青龙的金眸古井无波,可爪下丝毫没有放松。
“……你什么意思?”
沈檀仍旧不说话,龙尾却黏黏糊糊地缠上了她的一只胖爪,出卖了主人的心思。
李药袖:“……”
这叫“丢了半颗龙心,但无大碍”?
小镇墓兽只想打爆他的龙头,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打爆是不可能打爆的,毕竟现在的沈檀思维方式被青龙本体影响得过深,偶尔清醒大部分时候耍混。这个时候与他动手,未免有些趁人之危。
况且真打起来,沈檀并不会还手。不仅不还手,还一副任她欺凌的可怜模样,小小的金眸中闪过“隐忍委屈想哭但我不说”等诸多情绪。
让李药袖不仅下不了爪,还觉得自己是个禽兽。
与其费神让思维混乱的沈檀听话,不如赶紧去找到他失落的半颗龙心,早点让他恢复正常。
……
虞夫人的离去似乎没有对梨花镇造成任何影响,街市繁华如初,人与妖物仍在讨价还价。
李药袖按照之前沈檀清醒时的嘱咐,径自去了小镇上的推堪司。
推堪司冷冷清清,柜台前坐着个身着褐色长衫的年迈老人,正对着光费神地看着一页纸。听见她来的动静,他放下纸张,眯起眼看了看笑了起来:“小姑娘,你是来发赏令,还是交赏令的啊?”
李药袖点头,然后从破烂的皮兜里掏啊掏,哗啦啦地在柜台上洒出一把铜牌。
老人家:“……”
他忍俊不禁地翻了翻:“嚯,这么多啊,”直到手指碰到一个刻着仙女蒿的铜牌,他小心地捡出来仔细地翻查了一遍,细细地摩挲着它笑道,“小友真是厉害啊,竟当真帮夫人找到了她的狸奴,”他顿了顿问道,“她如今是与那只狸奴在一起吗?”
李药袖眨了眨眼,点头道;“算是吧。”
“那就好那就好,”老人连连点头,从柜台的抽屉中摸索了许久,先是拿出一个鼓囊囊的钱袋,开始给李药袖数铜板,“帮街头阿四挑面粉两担,十个铜板;帮徐老头挑水两缸十五个铜板……”
李药袖:“……”
察觉到她的沉默,袖兜里的沈檀恼羞成怒地顶了顶她的手腕。
她敷衍地隔着袖子摸了摸它,知道了知道了,赚铜板也很不容易的啦~
清点完铜板后,老者摸了摸那枚铜牌,又将它还给了李药袖。
李药袖不解:“这是?”
老者温和地笑道:“以后只要你拿着这枚赏令来梨花镇,你就是这里的贵客。到时你可以在拍卖行不费一铜一银,拿下任何一件你想要的拍卖品。”
提起拍卖行,李药袖不禁好奇问道:“是虞夫人要建立的那个拍卖行吗?”
“原来小友知道,知道就更好了,等建好了小友一定要来玩啊。”老人笑眯眯地说。
李药袖:“……”
原来还没建好……所以,又是个空头许诺是吧!李药袖不由想起李子昂他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发布的赏令,至今仍未兑现……
李药袖不由问道:“爷爷,你怎么确定我们一定完成了虞夫人的赏令呢,她现在……”
老人家挥手打断她:“爷爷我啊就是知道。”
李药袖:“……”
她本想着这种虚无缥缈的承诺,以现在沈檀的性格一定不肯答应,岂料缩在袖中的小龙十分安静,似乎认同了这个回报。
活是沈檀接的,他对报酬没意见,李药袖自然也没有。
她将刻着仙女蒿的铜牌小心地收入皮兜,刚拉好绳索,一张奢靡厚重的烫金纸递到了李药袖面前,她一怔:“这是什么?”
“是新京那边发布的赏令,咱们梨花镇虽然镇子不大,但是消息倒很是灵通呢,应该是第一批领到这赏令的,”老人家将纸又推进了一些,“小姑娘要不要看看?我看你们是有本事的,这梨花镇上或许只有你们能接下它,看看?”
李药袖低头,入目一行清晰的大字:今上有谕,若医治好圣人顽疾,可许国师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