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下把心一横,向外一步横出来,扑通跪到地上磕头,“谢县太爷夸赞,民女愧不敢当,只想着得陛下教化,来日也能为乡亲父老尽心尽力就知足了!”
林县令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先是一愣,继而大笑,“尽心尽力,好好好,是个有志气的。”
怎么有志气,怎么为乡亲父老尽心尽力,他不在意,只要不闹事,保证自己与下一任顺利交接,怎么都好。
第二天,齐振业终于带着家眷来了。
秦放鹤见面就上去给了一拳,笑骂道:“怎么,非要我去请还是登门拜访?”
又低头逗妞妞,“还认得我么?”
小姑娘歪头瞅了他一会儿,咧嘴一笑,“小秦叔。”
翠苗也抱着刚得的孩子在旁边行礼问好。
秦放鹤忙请她起来,笑道:“嫂子快别这么着,一家人,何需这样外道。”
又看孩子,问叫什么名字。
见他神态说话一如往昔,翠苗也松了口气,跟着笑,“礼不可废,咱们先论了国礼,再论家礼,饿心里也踏实。”
小孩子不怕,妞妞就在地下拽秦放鹤的衣角,小声告状:“饿弟刚生出来可丑,都挤扁了,皱巴巴的,不过现在也好看……”
翠苗和齐振业都听得头大,慌忙叫她住口。
秦放鹤哈哈大笑,亲自拿了表礼与两个孩子,就听齐振业扭捏道:“嗨,早想来,饿只怕你不得空,也,嗨,也没脸见你。”
跟着出去了一趟,本来信心十足下场,谁能想到呢,竟然又倒在最后一步。
秦放鹤失笑,“这种事,急不来,我看了你的卷子,火候已到,下科必中。”
天分的差距,还真不是三年几年的努力就能弥补的,输给高程,不冤。
齐振业听了,美滋滋点头,“行,饿听你的!”
旧友重逢,十二分欢喜,当晚齐振业和秦放鹤彻夜长谈,各自说起近况。
得知孔姿清和赵沛等人俱都适应了官场,渐渐有些施展的意思,齐振业欣慰之余,也有些着急,想着下一届无论如何要全力以赴,不能被朋友们拉远了。
交友贵在交心,可若隔得太远,经历不一,日子久了,情分也就淡了。
在白云村忙里偷闲歇了两日,齐振业一家先带着乐不思蜀哇哇大哭的妞妞回去,秦放鹤也准备了讲学内容,隔日往县学而去。
上到山长,下到各班同学,如何盛情暂且不提,秦放鹤一连讲学三日,吸引了本地外地无数学子来听,热闹非凡。
讲学过后,他又单独找了高程和肖清芳,如此这般开导一回。
谈话内容,外人不得而知,只是秦放鹤离开之后,消沉多日的肖清芳终于重振旗鼓。
八月中,秦放鹤安排好家乡诸多事宜,正式启程返京。
第99章 翰林院(一)
因高程也要进京预备会试,返程时,秦放鹤就把他捎上了,两人谈天说地,顺带做点算术,倒也有趣。
期间高程见秦放鹤关注民生,沿途不断抄写描绘,不由想起出发之前他在县学开讲的内容,倒有些感悟。
秦放鹤深知自己和好友们走过的路具有不可复制性,敏锐的政治嗅觉、捕捉并分析信息的能力、获取信息的手段、相互间的信任,缺一不可,并不适合数量众多的学子,可以借鉴参考,却无法推广,所以并未公开。
章县讲学三天,充分体现了他的进学,或者说政治理念,那就是庶人阶层的学子们必须接地气,必须讲实干。甚么风流高雅,都可以往后靠。
章县地小,历来没什么出色的人文风貌,而在这里世代居住的,也多是普通人。
似孔姿清一般祖上因故迁过来的世家大族,别无分号。
他们这些连寒门都算不上的学子,在章县这潭死水里,或许出挑,可莫说到了京城,便是省府,也多有家境、传承胜过百倍的对手。
跟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拼高雅拼风流,拼得过吗?
无疑是扬短避长,自寻死路。
人要出头,就一定要有自己的特色,特殊到哪怕人才荟萃也无法被淹没。
秦放鹤讲了三天,好些人就疯狂记录了三天,白家书肆也在其中。
讲学结束后,经秦放鹤同意,白家书肆将三日讲学内容进一步整合修饰后刻成本子发售。
章县自然不比京城四通八达,而白家书肆也不敢与京城老字号相提并论,但秦放鹤的名头全国通用,只要放出风声去,并不愁卖。
官道顺畅,八月十二出发,十四就到了清河府城外驿站,知府顾云五这次没亲自出来,但也提前派了心腹在那里候着,奉上许多瓜菜酒肉。
那心腹还特意转达了顾云五的原话,“老爷说了,这些都是他自己的俸禄买的,一点心意,还望大人笑纳。”
秦放鹤收了,又散与众人。
八月二十七一大早,阿芙还在家里盘算是不是快回来了,外头就有人来报,“夫人,派去的人回来了,说已瞧见老爷车马,距进城约么还有六七十里,特特回来报信。”
“当真?”阿芙一听,喜出望外。
那人笑道:“怎敢哄骗夫人?这会儿一行人正在茶摊上吃早点,说不得一二个时辰也就到家了。”
阿芙连说了几声好,忙叫人往汪家报信儿,又命厨房准备接风宴,又唤了那人来细细问话,“老爷瞧着可还好?说什么不曾?可带了什么人回来?”
倒不是担心秦放鹤在外招惹风流债,只是他往返一趟,保不齐路上就遇到什么要紧的人,自己作为当家主母,需得妥善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