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这群镖师成年了,娶妻生子有了娃娃,这私塾就彻底走上了正规。最热闹的时候,有二十多号小孩,挤在巴掌大的院子里,听他讲之乎者也。
而要说他记忆最深的一个小孩,莫过于裴远峰家那小子夜惊堂。
夜惊堂没上过私塾,都是裴远峰自己教,不过小时候整天摸鱼遛鸟,经常往这边跑,和他混的挺熟,而且聪明懂事,每次去河里抓鱼掏鸟蛋,都不忘给他这腿脚不便的老头子捎点改善伙食。
教书先生又没教夜惊堂,拿人家东西自然手短,感动之下,给夜惊堂讲了不少外面事儿,甚至忍痛送出了珍藏版的江湖奇书,和夜惊堂换了两只野鸡,成功误人子弟,间接祸害了一堆侠女……
后来夜惊堂长大,整天在外面走镖,过来的时候便少了。
而曾经私塾里读书的娃娃,也都陆续长大成人,等到年初镖局的远峰身故,镖局的人手全跟着跑去中原谋生,这老镇子便又冷清了下来,极少有人家送娃儿过来念书了。
私塾先生嘬了几口烟袋,怀念了片刻往年时光后,便暗暗一叹,准备回院里;但刚转过身,忽然听到外面传来马蹄声。
蹄哒、蹄哒……
自从镖局换东家后,新的镖局当家是行商出身,根本不会经营,三个月就把生意做没了,如今镖局关门,镇子上极少来人。
私塾先生听见动静,又转身来到门口打量,却见镇子外的黄土道路上,有一匹快马飞驰而来。
马匹毛色雪白,看起来甚是矫健,上面坐着个女子。
女子头戴薄纱帷帽,肩膀上披着油衣披风遮风挡雨,经过镇子口的土丘时,还转头看了几眼,而后才来到了镇子中心的老街上,左右打量。
发现私塾先生站在门口后,女子驱马来到跟前,翻身想下马询问:
“老伯,最近可有一只云州来的商队路过这里?”
“镖局倒闭了,个把月都没商队到镇子里来,从外面路过的倒是有不少。姑娘找哪家的商队?”
“嗯……云州和记,商队里有个镖师,叫夜惊堂,就是红河镇的人,老伯可认识?”
“惊堂?这我自然认识,看着长大的,不过三月份走后,就没回来过了……”
私塾先生打开几眼,见这女子气质颇为不俗,又好奇询问道:
“姑娘是惊堂什么人?”
“江湖朋友罢了。夜惊堂老家在什么地方?”
“就是前面的红河镖局,不过已经卖了,现在的东家正在找人接手……”
“哦……”
白马之上,做江湖女侠打扮的璇玑真人,大概问了些情况后,眼底显出些许疑惑。
夜惊堂带着太后从京城里开后,璇玑真人留在京中陪护,在观察了四五天,确认女帝练了浴火图情况十分稳定后,就飞马追了过来。
夜惊堂走之前,路线是规划好的,先行出发以最短距离穿过戈壁滩,直接来到红河镇等她们;如果太后情况不妙,就先行出关。
夜惊堂走时太后还昏迷不醒,璇玑真人自然没法料到,太后会中途跑去枫叶湖旅游,一路紧追慢赶追到这里都没追上,按照车队行进速度来看,肯定是在中途错过了,现在也不清楚车队在戈壁滩什么地方,往回找很可能再度擦肩而过。
璇玑真人想了想,便准备在镇子上找个客栈停留,等着车队抵达,不过牵着马走过镇子角落的老镖局时,脚步又是一顿,仔细看了看黄土围墙的大院,又回头看向镇外官道旁依稀可见的土丘,总觉得哪里有点似曾相识……
第九章 归乡
时间一晃,便来到了中秋前夕。
梁洲北部的平直官道上,夜惊堂骑着大黑马走在队伍前方,眺望着周边贫瘠的黄土地,重回故里心底难免生出亲切感,当然也不乏物是人非的唏嘘。
开心果鸟鸟倒是没他这么多想法,回到从小长大的地方后,特别兴奋,一会飞到树上看看鸟窝,一会钻到地里瞄老鼠洞,发现熟悉的土狗,还会张开大翅膀扑过去撵一下,吓的土狗嗷嗷乱叫,‘村霸’风范可谓展现无疑。
背后的马车里,东方离人挑起了车窗,看着在地里撒欢的鸟鸟,有些好笑:
“它以前在家也这般调皮?”
夜惊堂对于这话题,倒是不太好回答。以前在红河镇,因为镇子上没啥有意思的东西,实在闲得慌,他每天除开练武,其他时间都是在摸鱼掏鸟蛋撵土狗,鸟鸟自幼跟着他,这么匪气肯定是跟着他学的。
这些有损冷峻形象的往事,夜惊堂肯定不能对笨笨讲,只是道:
“离开久了好不容易回来,有点激动罢了,以前在家挺乖的。”
“是吗……”
……
闲谈之间,夜惊堂带着车队,逐渐抵达了镇子口。
自从在荒骨滩遭遇黑旗帮后,往后路程无波无澜,再未遇上任何值得一提的事情。
戈壁滩本就枯燥,从云州出发,半个多月的车马劳顿下来,饶是武艺高强的佘龙等人,都出现了几分疲态。
而太后娘娘经过最初的兴奋过后,长时间坐在车厢里出不去,渐渐也蔫了,现在最想就是找个房子,脚踏实地的在床铺上睡一觉。
眼见抵达了边塞小镇,车队速度慢了下来,太后娘娘挑起车窗帘子左右打量:
“夜惊堂,你小时候就住在这里?深山育俊鸟,果真不是玩笑话……”
“叽~”
“你叽啥?又没说你……”
……
红河镇的街道,不说和京城比,连云州乡下都比不了,两侧都是黄泥巴围墙,还有羊圈、牛棚等等,商户虽然有一些,但来往人流量少,看起来也没啥生意。
镇子上的百姓,秋收时节白天都在外面忙活,只有些闲汉,蹲在门口好奇张望着车队,虽然看到了夜惊堂,但夜惊堂出去一趟气势变化太大,没敢确定。
夜惊堂相熟的人,上次都已经拖家带口全带去京城扎根了,但在镇子上住了十多年,低头不见抬头见,不可能不认识镇上人,遇上熟悉的老乡,还是会和往日走镖回来一样打上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