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微微低着头自言自语道:“弟子也算勤勉之人,自视无论要做何事,所付出的努力都不输给林叶,可现在看来,这所有的努力似乎都没了意义。”
辛先生道:“你所有的努力不是没有意义,如果不是你有着远超常人的努力,你又怎么可能到输给林叶的地步?”
陈微微闻言一怔,看向辛先生,眼神里的失落和沮丧似乎更重了些。
辛先生的意思是,如果不是你足够努力,你连输给他的实力都没有。
又或者是……如果不是你足够努力,你又怎么可能达到仅仅是输给林叶的高度?
辛先生道:“输给林叶不丢人。”
这话是真理。
可此时的陈微微,应该是听不进去这句真理。
辛先生当然也能看出来,陈微微这沮丧和失落,甚至还有一些绝望,其实有很大一部分是陈微微表演出来的。
当一个人实力不足以横行无忌的时候,最好还是学会在逆境中表现的弱一些。
当一个人总是在逆境之中,那么大概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最起码这个人不够强。
至强者,无逆境。
“陛下为何非要我死?”
陈微微问辛先生。
辛先生道:“因为你不重要。”
这句话又打击了陈微微,比刚才那句你输给林叶不丢人的打击还要大。
他想了想,又无法辩驳,因为辛先生的话还是对的。
如果他足够重要的话,连天子都不会随随便便的除掉他。
“陛下想要试探什么,或是我,或是林叶,而你只是那个工具。”
辛先生看向陈微微:“不过,好消息是,你最起码已经能成为陛下为了试探别人的工具了。”
陈微微一声苦笑。
辛先生起身道:“你该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把我交代给你的事做好,至于其他的,我自会处置好。”
陈微微看起来有些担忧的问了一句:“可要杀我的是陛下,真人如何能救我?”
辛先生本已经走了几步,听到这句话回头,看着陈微微说道:“我说过了,陛下之所以要你死只是因为你不重要,因为你不重要,所以死不死,陛下也不那么在意,陛下还不至于在乎一件工具。”
陈微微深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无所谓,这一切的屈辱将来都会一一奉还。
他此时可能也没有时间去想想,为何陛下会专门给他这个只勉强算得上一件工具的人安排一场羞辱?
就算他有时间,大概他也不会想到这么深层次的问题。
好在他现在已经是一个可以调解自己情绪的人,自从他悟到了那一句……我喜欢被人利用之后。
被地位越来越高的人利用,那就足以证明他的地位也在越来越高。
他就是靠着这样的自我安慰,才一步一步的在大玉这种艰难混乱的环境中走到这个高度。
他也没有那个觉悟,如林叶一样早早就明白,天子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不可能只有一个目的。
要说玩弄权术,这天下没有人能及的上天子,要说玩弄人心,这天下也一样没人能及的上他。
辛先生走了,留下看起来自艾自怜的陈微微。
辛先生走了,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一趟必须来阻止一下,但不是为了陈微微。
此时陈微微心里还想着,好在自己已经从辛先生这得到了足够多的重视,不然辛先生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如果他知道辛先生跑这一趟是为了帮林叶而不是救他,以陈微微这般心性,怕是恨意更浓。
林叶原本想着,如果王家的人想报仇的话,那大概会趁着他离开怒山大营的这时机去杀小姨,去杀子奈。
可是他回到怒山大营之后就知道,自己对王洛神的预估还是低了些。
王洛神没有这么肤浅,也足够隐忍,丧子之痛都没有让他失去理智。
谢云溪看到林叶回来,快走几步迎接上去。
她自己可能都没有察觉到,从那天晚上之后,她再见到林叶的时候,连眼神都和过去不一样了。
以前的她还总是必须让自己以小姨的身份自居,而经过那天晚上之后,她朝着林叶快步走过来的姿态,就已不是什么长辈了。
“没事吧?”
谢云溪轻声问了一句。
林叶点头:“没事。”
谢云溪先是仔细打量了一下林叶,确定林叶身上没有任何不妥之处,然后才问林叶:“你没杀他?”
林叶道:“杀不得……天知道陛下和辛先生两个人,都想利用陈微微做什么大戏,我怎么能真的把他杀了。”
谢云溪这般冰雪聪明的人,也想不通区区一个陈微微,能做出什么大戏来。
可既然存在,且在这个时候存在,那就必然有其道理。
林叶从怀里取出来一张折好的纸递给庞大海:“你亲自去大营后边的林子里等着,花和尚回来拿这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