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亲戚画的,也不知道画的怎么样,你不是爱画画嘛,我就拿来了,给你看看。”
他爹不是要他一字不漏的把华婕的话转述嘛,录音机录下来,够一字不漏了吧。
他做事儿,就是这么靠谱。
华婕眨了眨眼,倾身手臂撑桌,低头看起画册。
“咦?”目光一落,她便挑起眉,生了兴趣。
沈墨探头,问道:“怎么样?”
不知道小土豆能不能看懂他爹出的题。
“这是哪位前辈的手稿啊?”华婕将画册捧在手里,刷刷刷翻看了几页,便露出如获至宝的笑容,随即伏案从第一页认真看起来。
“这幅构图好棒啊!”
“哪里棒?”沈墨皱眉,他怎么看不出来。
“充分利用了大小、宽窄、远近等变化来构图,这种很难的!”华婕一双眼睛仿佛长在了画里。
“……”沈墨眉头皱的更紧了,死盯着画,那幅画里没有大小宽窄……
“你知道透视的规律吗?”她问。
“几何吗?”学霸沈墨反问。
“哈哈哈,是近大远小、近实远虚、近宽远窄、近纯远灰,你看这幅草图里,虽然画的很简单,但这些关系都体现的明明白白。这个图可以做教画示范,把它贴墙上,我可以讲几个小时的课不卡壳。”她说着抬头朝他挑起下巴,又道:
“当然啦,不止是因为我脑袋里有东西,而是这幅画所表现出来的专业性太充足了,它能引导我把脑海中学过的美术知识都捋一遍!
“这是很难得的,要让我随手在纸上涂个草图,就达到这种水平,我是做不到的。”
“这么厉害吗?”沈墨与父亲朝夕相处,只觉得对方是个沉默寡言,只知沉浸在自己世界中钻研的画痴。即便所有认识父亲的人都将之捧上天,他也没有什么实感。
父亲不会跟他讨论自己的事业,他也没觉得父亲在绘画行业中到底有多厉害,只晓得卖画赚了很多钱。
可现在他看着华婕因为看画而逐渐红润起来的面颊,和愈发灿亮的眼睛,隐约间似乎对父亲的力量有了点体会。
“真的很厉害啊。”华婕抬眸朝他认真点头,随即又道:
“哇,这个线条,简直是享受级的,你没有这种感觉吗?看的时候不觉得浑身舒服,看了还想看吗?”
“……没有。”沈墨顺着她细嫩嫩的手指头看了半天,认真摇头。
华婕不赞同的朝他撇了下嘴,又嘀咕道:“真的很好看啊,看似随便在纸上划拉的草稿,其实每根线都在它该在的位置。”
“……”沈墨开始有些恼怒,往常都是他什么都会,她向他求教。忽然间遇到了她非常懂,而他一窍不通的东西,显得他很蠢似的。
不高兴。
“啊,这幅图有点可惜,如果这个人物……嗯,往左挪一点应该会好。”说着,华婕提笔在自己的草稿纸上打了个稿,修正了人物的位置。
“嗯,这样果然更好看了。
“咦?
“哇!沈墨,这个画册的主人真的很厉害诶,你看他下一页就把人物的位置挪左了。而且还在画右上角做了元素添加,这个我都没想到呢!”
“你是在夸这个画册的主人,还是夸你自己呀。”
“哈哈,我们都很厉害。”少女仰起头,得意笑的眉眼飞扬。
每当聊起画画,她总是这样,周身仿佛都散发出光芒。
沈墨不再看那些令他看不懂的画作草图,而是将视线落在了她脸上。
“啊!我喜欢这幅画!”华婕忽然指着一副草图,兴奋的对他道。
那是一幅肖像,但是沈佳儒将人物一半的脸涂黑了。
“这一半黑不溜秋的,有什么好看的?”沈墨皱眉,比她给他画的肖像差远了。
“我就不敢这样处理。”华婕眼中生出艳羡,她也想像这样画画,不仅仅是画的正确,更是具备超强的创造性,画看不到的,画有趣的,画有灵魂的:
“这真是个才华横溢的人。”
“……”沈墨嘴唇抿了抿,她夸的也太超过了吧?
他这个当儿子的,都忍不住有点不好意思了。
“沈墨,真的!”华婕激动之下,反手拉住了他手腕,如千万个忍不住向朋友安利自己心头好的少女一样,她面颊绯红,双眼饱含情感,语气真挚道:
“正因为这一半涂黑,才让这个女人的美变得更加神秘。
“如果画者真的老老实实将人物全脸画出来了,它也不过是个最普通的画像而已。
“可涂黑的这部分,就如‘犹抱琵琶半遮面’这句诗中所说一般,充满了迷人的魅力。
“半遮半掩的出浴美女,总比大喇喇光溜溜走出来更迷人。
“撩拨人心的正是她的遮掩,那丝搔人痒处的羞怯,和朦胧的想象。
“你懂吗?”
“……”沈墨没有开口,他盯着少女的眼睛,如望着世间最璀璨的星光。
少年嘴唇抿的笔直,眼神幽沉沉的,耳根却隐晦的红,胸腔震颤,被她抓住的手腕滚烫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