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秋月宛如变了一个人,嗓音冷冽如恶鬼阎罗,瞪着他的眼更像妖物;阿刚僵在原处,连尿湿了裤子都浑然未觉。
她一个箭步抢上,赏给弟弟一记热辣辣的耳光,右脚再度踢了他肚腹,他呕出一口腥甜,连鼻子也沁着血,然而秋月并未收手,一手将他压在墙上,连日未吃太多东西的他差点失去知觉,但仅存的意识也只告诉他一件事实。
秋月要杀他!
早该知道的……能够与三姨太太狼狈为奸,又甘愿委身在曾老爷身边的她,每日吃着与那群妖物无异的腐烂东西,已在不知不觉中将她同化,更连最后一点人性也给拋弃……
「你以为事到如今还有回头路可走!」秋月颤抖着手,玉指掐住他的脖颈;阿刚想奋力挣扎,却连她一根手指也难以扳开。「她们多的是折磨你的方法,多得是!你不服便是死路一条,就算只剩尸首,她们也能强拉住你的魂魄,让你不得安生!」
「姊……」
「你给我好好待在这儿,别来妨碍咱们……要是你胆敢轻举妄动,」红唇间忽然生出两颗森森獠牙,她靠近阿刚的脖颈嗅了一口气,自嘴间吐出浓浓的尸臭味,「我便亲手杀了你!听见没有?」
他强忍着作呕的衝动,拼命点头;此时不知府上哪个ㄚ鬟在门外喊道:「秋月姊、秋月姊!老爷在找你呢?」
「就来了!」秋月撇下阿刚,整弄衣裳时已然恢復成平常的样貌。
小ㄚ鬟在门口等待着她,「刚刚听见秋月姊房里有些动静……没事儿吧?」
秋月嫣然一笑,摇摇头,「没事儿!老爷在哪等?」
「在书斋欣赏他刚买到手的画呢,你陪老爷多喝两杯,好好夸夸他的眼光,晚上还有不少事儿得忙,可是少不了秋月姊的呀?」
她眨了眨眼,「我知道!」
而一连遭受到几下重击的阿刚,过了好一阵子才勉强起身,房外不知何时,风雨声业已转小,他抹着嘴角血沫,喃喃自语道:「得想办法稟告……稟告沐公子才是。」
*
书斋里灯火明灭,得了宝物的曾老爷不由频频回望掛在墙上的《临流独坐图》,忽闻门外稟报秋月来到,他笑呵呵地对她招手,「来,你过来瞧瞧,这图看起来如何?」
秋月款步靠近,就着烛火瞧了那幅山水两眼,笑着说:「老爷您又不是不明白秋月是个俗人?咱只能陪您喫酒,赏玩这些字画却是不行的。」说着说着,主动倒了酒来给曾老爷。
「怎么说不行?这可是范宽的名画,是真跡啊!」曾老爷呵呵笑着,接过酒水来一饮而尽,「你来看看,这大山如斯雄伟,山岭之间云雾繚绕的……」
秋月心不在焉的聆听曾老爷的滔滔不绝,只是点头称是外加不停的劝酒;曾老爷说到兴头上,又拉了先前所藏的山水画来相类比。
「老爷说得真好,秋月听久了,很快也能像您一样风雅啦。」秋月倾注着酒壶,一个不注意竟是空了。「哎,酒没了,您还要不再喝,我去让人给您倒来。」
「别喝了,再喝下去……怎么找乐子?」曾老爷红光满面,一双老眼意有所指的瞅着秋月;秋月也不推諉,趁他在自己身上上下其手之际,也去脱曾老爷的衣裳。
曾老爷儘管上了年纪,气力倒是不小,一把将秋月搁在桌案上,她罗衫半褪,任凭曾老爷分开她的双腿;正当二人翻云覆雨之际,醉醺醺的曾老爷依稀听见了书斋外头的纷扰声。「怎么回事……什么声音?」
「八成是ㄚ鬟间的小打小闹,老爷别理她们……还是咱们的正事要紧。」秋月几句温香软语把曾老爷所有注意都吸引过来;她环抱着他脸面,主动奉上芳唇。
然而争吵的源头始终不在府上ㄚ鬟之间,而是沐采凝不顾家丁阻拦,执意要找到曾老爷不可。「老爷!曾老爷何在?」
「公子请留步!」
沐采凝定睛,挡在厢房前的原来不是别人,而是他曾面见的二姨太太,「都已经这么晚了,沐公子如此大声嚷嚷,只为了求见老爷一面,可有要事?」
「我只想问,对于今日救了秋月姑娘回府上的那一行人,老爷究竟知不知道她们在此处下榻!」
眼看沐采凝如此咄咄逼人,连秋月给聿珏一行人救了都知道,料想一定是在府上搜查过好一阵子。二姨太太不动声色,仅是微微一笑,「公子这什么话?府上发生的大小事有什么能瞒过老爷的,更别说是来了许多住客这种大事。」
「哦?可我怎么听说老爷对此一无所知,甚至秋月姑娘还联合了三姨太太,意图对这些人不利?」沐采凝扬唇冷笑,直接选择打开天窗说亮话。「先不说你们动了不该动的人。拿人命作为要胁,逼着一名柔弱女子成为诱饵,甚至还打算谋害无辜?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就发生在这座府上,你们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
「沐公子!」二姨太太立马敛起笑意,「我敬你是老爷的故交,平时也对咱们照顾有加,这才好声好气的解释……你要是硬把罪名扣在咱们头上,就算咱们只是受老爷庇荫,群聚于此的孤魂野鬼,也决计不会由得你放肆!」
冷眼环顾着这群外表上人模人样的家丁与婢女,沐采凝双手反剪,仍是胸有成竹的道:「既是出不了这座府邸的孤魂野鬼,当放下心中恨意,早早前往地府投胎,焉可处心积虑的啖食牲畜血肉,甚至是人?当真无法无天!」
二姨太太朝家丁使了个眼色,家丁们各自抄起木棍来攻,而她亦是双手血肉幻化成了尖锐骨爪,直朝沐采凝奔去。
「执迷不悟!」他自袖里取出一双沾了墨的竹节笔,「既然如此,就休怪我无情!」双眼霎时迸射出两道翠光,全身散出远较这群鬼怪还要浓烈的混浊妖气。
那是将眼前眾恶鬼化为尘土的决心。
***
不过戌时,聿珏等一行人已是紧闭门窗,靠在厢房里四处戒备;房里点着灯火,每个人睁着双眼,纵然策马淋了不少雨,全身疲倦,却是无人敢轻易闔眼。
为求眾人平安,聿珏依照蓉儿所言,把十来个人全都聚集在同一间房,眾人面面相覷,多不敢作声,就算要说话也都仅止耳语。
「你睡吧……靠在我怀里睡一会儿。」坐在榻上的湘君对着紧挨着的聿珏如是说。
然而聿珏摇摇头,「如今正是紧要关头,我怎么能独自成眠?」
「含露都靠在她丈夫的怀里睡熟了,你不是第一个,又怎能说是独自入眠?」湘君温热的气息洒在聿珏耳边,引来一阵酥痒。「夜还长着呢,谁也不知道那些东西什么时候过来;趁现在平静,你赶紧睡一会儿,等你醒了再换我,嗯?」
聿珏差一些就给湘君挑眉的神情逗笑,她掩着嘴,「好罢,听你的。」她满心依赖的偎近,任凭湘君的温暖拥着她入睡。
守在床榻边的娜仁其木格见状,静静的别开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房里眾人或站或坐,几乎是睡了一大半。
使眾人惊醒的是在淅沥雨声之间忽然传来的一阵拔尖嘶鸣!
「什么声音?」其中一名女兵忍不住提高了声调。
「好像是……马?」另一名镖师猜测道。
给他们派去看管马匹的是张立!「马匹没能保住就算了,万一连他都遭不测,该如何是好?」
陈歌顿时六神无主起来,「不行……我得去瞧瞧!」
赵含露连忙拉住陈歌,「你别去!马厩离这儿这么远……陛下有令,咱们所有人都要守在这儿一夜,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
「阿立也有妻小啊!」他喊了这么一声,没等赵含露反应就要衝向门口。
「等等!你们听!」娜仁其木格忽然出声,厢房里忽地安静下来;明明雨势之前才转小了,霎时窗外狂风大作,吹得纸窗格格作响。
这风不寻常!赵含露连忙把陈歌拉回来,「咱们后头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我不许你冒险!」
「哎,老婆……」
「那扇窗快要开了!」
「还有那里!」
门外像是跑来了什么东西,藉着这风势掩护欲将她们厢房的门窗给碰开,原先打盹儿的人一个个醒了,各自护着一扇窗,死命推着不让外头的东西闯入!
「另一间房没人……」外头的东西如是说,也就是牠们已经检查过分派给聿珏一行人的另外两间房了。
「他们全都在同一间房,怎会这样……」
「莫非风声走漏了……」自外头隐约传来几许交谈,且都是女声。
「把火给点着!」聿珏指着桌案上仅存的一盏烛火道。
湘君依言照作,点燃其馀三盏烛台后拿给娜仁其木格、陈歌以及赵含露,房门外的东西似是瞧见了,风声作响的更是剧烈!
「这外头……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快……撑不住了!」娜仁其木格说道,湘君连忙抢上;其他人用身子死死抵住,过了好半晌,风声瞬间平息了。
所有人睁大眼,在烛火的映照下个个汗如雨下,面面相覷。
聿珏环顾着所有人,轻吐着鼻息后说:「走远了?」
湘君撤回手来,「若真是这样,说不定是咱们离开的好机会……」话还没说完,一道哭声由远而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