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看到他进来,见到他衣袍上沾了点儿雨水,便连忙去迎。
两人又一起蹲在碗莲盆边,拿着小楸,研究着把暮晚摇带来的睡莲移植进去。
暮晚摇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从来都是她看着别人干活,她自己是一点不干;言尚倒是有种地经验,但他从来生得清瘦文弱,他家中父亲和兄长都不让他下地,只让他在旁边看看便好。
于是暮晚摇和言尚对于种睡莲,都自觉有一套理论经验,却又双双都没上过手。
两人便你给一个主意、我给一个方法,摸索着、稀里糊涂地把睡莲种进了盆中。
暮晚摇偏头看到言尚的大袖拖在地上,衣袖上不光沾了雨水,现在还沾上了泥水。她皱了下眉,一下子呆住,心想自己为什么要和他蹲在这里研究怎么种花?
她不是来睡觉的么?
都怪他气质太无害,糊里糊涂就把她诱拐到了蹲在这里种花!
言尚小心查看植入盆中的睡莲,看只有一点儿花骨朵,也心中惴惴,不知道是她皇叔送花给她的时候花就没开,还是因为他和暮晚摇哪里没做好,花给死了……
言尚转头想和暮晚摇商量一下,就见暮晚摇沉着脸,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蹲在那里。
他怔了一下:“殿下怎么了?”
他又哪里做错了?
暮晚摇偏过头来,漆黑眼睛盯着他修长玉白手指上的泥点,不禁眉头皱得更深。她推他一把,斥道:“你不是要去洗漱么?为什么还不去?你就打算种一晚上花?”
言尚面一下子红了。
理解了她的言外之意。
他却仍有些踟蹰,看眼花盆中还不知道有没有被折腾死的睡莲:“可是……”
暮晚摇催他:“你去吧去吧!我来看看这花,不会死的!”
言尚便被暮晚摇催促着走了。
而言尚一走,暮晚摇就起身,丢开了这花盆。她之前是鬼迷心窍跟言尚蹲在这里看了半天花,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才懒得看什么花。
有什么好看的?
花死了就重新植呗。
她之前从岭南带回来的白牛茶树,都是死了一半,才养活了一两株。
丹阳公主颇有不好就扔的气势。
而不傻兮兮地研究什么花了,暮晚摇好奇地、有点儿无聊地四处张望言尚的房舍。他洗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干脆在他屋中闲逛起来,消磨时间。
男子的屋舍嘛,暮晚摇也没有很好奇。而且言尚的屋舍干干净净的,什么东西都摆得清楚明白,一眼看过去,真是乏善可陈,毫无细节。
他连点儿秘密都不在屋里藏一藏。
就如他这个人一般,圆润通透,不给人诋毁的机会。
暮晚摇打个哈欠,跪坐在了言尚的书案上,伏下身趴了一会儿。比起其他地方,大约还是他看书的这里,稍微能多点细节吧。暮晚摇太无聊了,她顺手拿过他堆在案头上的书册,随便翻看起来。
各类书籍,有些她看过,有些她也没看过。但是暮晚摇又不打算跟他一样去考试,她没看过的书,她也没兴趣增长学识。
只是翻看中,从一册书中,掉出来了一张纸,飘飘然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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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晚摇好奇地将这张写满了字的纸捡起来,发现这竟然不是他的读书笔记,而是一张……相当于计划书,反省书?
密密麻麻地写着见了什么人,读了什么书,说了什么话,有哪里做得不够好,哪里还可以改进……
暮晚摇骇然,心想他到底是什么怪物。
更让她骇然的是,在他这密密麻麻的自我反省的最后,居然有她的名字。跟在“暮晚摇”三个字身后的一个“婚”字就吓到了暮晚摇,更不用说不只有一个婚字。
还有什么时候见她,官职到了什么程度能和她进一步发展……所有的最后,指向一个结局——
尚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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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晚摇面色阴晴不定,将纸张给他夹回书中,她起身在屋中徘徊,有点儿心乱了。
她有两个猜测:
第一种可能,是言尚现在对她这么好,都是为了尚公主那个目的。而他尚公主,是为了他的前程。
因在大魏,通过公主上位的驸马,并不少。大魏的驸马官职并不受限制,不会因为尚公主而刻意被压。许多世家嫌弃大魏公主脾气大,不想和皇室联姻;但也有很多世家子弟想和皇室联姻,毕竟在公主耳边吹吹耳边风,也许一个官位就到手了。
言尚出身寒门,想向上走何其难。之前又经历了冯献遇那件事,他应当知道了出身低微的艰难……如他这样的人,倒是很可能将尚公主和他的前程连在一起。
第二种可能,则是言尚并没有那种心思,他只是单纯地喜欢列计划,就如他那张纸上,不只有对她的计划,还有对其他事情的计划。
这倒也符合言尚表现出来的不慕权贵的品性。
可是这同样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他是不是有点太看重两人的关系了?
他竟是想和她修成正果?
他要一步步努力地去修成正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