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之间的纠葛他这个老师也有所耳闻,不过自鹿鸣宴后他们竟还能相安无事地坐在同一书堂中读书,不论是谁都叫他刮目相看。
就是廖飞羽那个暴脾气也好似完全没发生任何事般待向裕康。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若是仔细观察便知,从前下学后有说有笑的三人再也不会相约去他处,各自客套几句后便默默离去。
要说立场,赵衍当然是站在两个弟子那边,所以更加佩服起向裕康的若无其事。
“今日之后,咱们辛班就此解散了,你们三人要去其他班还是另寻读书处便由你们自己选择。”赵衍缓缓开口道。
当然,书堂中四人,这话是对谁说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赵衍一走,盛叶舟与廖飞羽肯定会跟着老师一同离开,这另寻读书处只针对向裕康而言。
听到这话的向裕康抹了把下巴的热汗,站起身朝赵衍拱了拱手:“先生若是离开府学,学生便转去其他班继续读书。”
盛叶舟与廖飞羽没动,默默望着赵衍与向裕康说话。
“潜心向学,前途无量。”赵衍轻拍向裕康的肩笑道。
“学生明白。”
“那为师便先行一步,明日这辛班不再开课,你们三人趁今日下学早,聊上几句吧。”
冲学生们点了点头,赵衍离开书堂,留下干巴巴明显没话可说的三人。
忽然,向裕康停下整理书案的动作,侧转身子看向盛叶舟:“你们明日也不会来府学了吧?”
老师一离开,廖飞羽连半点同窗之谊都不想装,听到向裕康的话,只转头当没听见。
盛叶舟叹了口气,缓缓点头:“我与飞羽明日起会去安王府听课。”
“你们是不是特别唾弃我拜荆州为师。”向裕康问得直接,说着不等两人有回应,便又祭祖自言自语道:“若是赵先生肯收为弟子,我又怎会另寻老师。”
“所以你这是怪老师没有收你为弟子?”盛叶舟转头冷声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向裕康忙摆手:“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向裕康。”盛叶舟转身,与向裕康面对面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拜谁为师都没有错。”
“那你们为何会疏远我?”
“难道不是你先心升嫌隙疏远我们?”盛叶舟反问:“在你瞒着我们悄悄拜师之时不就已经知晓我们三不是一路人了吗?”
盛叶舟的说得很直白,不管向裕康面上又青又红,接着又道:“你比我们更清楚荆州为人如何,但你仍义无反顾拜他为师,难道还是我等逼你不成。”
“哪有好友会拐弯抹角打探消息的。”廖飞羽撇撇嘴,抱臂站起居高临下地看向向裕康:“你真当我是傻子听不出你话里话外的意思吗!”
盛叶舟瞟他一眼。
确实是傻子……如果不是鹿鸣宴那日盛叶舟提醒,这家伙怕是现在都没反应过来。
这会儿倒是一脸掌握全局的高深模样。
“我……我……”向裕康更是被廖飞羽的一番话呛得哑口无言。
当初,他是真心与两人来往,但随着年岁渐大,需要承担的责任便越多。
向裕康自认与盛叶舟和廖飞羽不一样,那两人有府中长辈照拂,日后科举入仕不过顺理成章的事。
可他呢……
他出生商户,想要上进,便要付出比他们多无数倍的努力和财力。
就算日后侥幸入仕,身后没有个靠山,也将是寸步难行,更别提位居高堂如此遥不可及之事。
所以当荆州抛出橄榄枝之时,他毫不犹豫地伸手抓住,哪怕他明知这有可能是个无底洞。
才拜师几个月,府中给荆州所送的财物就已超过三千两,日后定还会付出更多。
越想,向裕康心中便越觉不平,他只当盛叶舟二人是因他瞒着拜师而生气,见二人神色冷冽,不由怒上心头,嗖一下站了起来。
“我拜师又怎么了,若我也出生官宦之家,府中有长辈在朝为官,我几年前便已高中入仕了,还用在府学中蹉跎这些年!”
“我只是想寻个靠山,又有何错!”
“你拜师无错,你想上进无错,你娶简氏为妻也没错,你帮着简德湫更没错。”盛叶舟也站起身来。
他一步跨出,逼近向裕康:“但你明知荆州为人却偏偏要拜他为师是错,你为与人交好故意随他人污蔑我们是错,你为简德湫打探消息也是错。”
几句话见,盛叶舟已走到向裕康身前,伸手一指戳到他的肩头,逼着人步步往后退去。
“他日荆州查出蔡杨之事是由我们二人主导令你报复我们,你帮是不帮?那些污言秽语加于我身时,你可有半分对不起我的念头闪过?若简德湫令你寻甘禾渊弱点,你说是不说?”
“帮荆州,帮流言毁我们名声,将我们至于不义之地,光是这三点,你还有脸说当我们是朋友?”
“哼!”廖飞羽高声冷哼,眸光在扫过书堂外,确认外边没人路过,音量不由又提高了几分:“那日你在鹿鸣宴上与那些嘲讽我们的举人交好就不配与我们为友。”
“我……我并不是有意为之,而且我没有将蔡杨之事告诉老师。”向裕康被说得慌乱不已,憋红着张脸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盛叶舟摇头轻笑:“你之所以没告状,我猜……是担心自己被记恨上吧。”
“没有!”向裕康下意识否认,避过两人神色不停张望着书堂门口。
如此心虚模样直接就点明盛叶舟猜对了其的心思……
荆州心胸狭隘,自恢复蔡杨功名的奏折一上朝廷,他便寻了各种借口为难府学中领取廪生银的生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