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引凑近她,瞥了一眼被沈鹮咬得泛红的指尖,抓住握在手心,压低声音道:“因它身上有龙主的妖力,所以一般的阵法与符咒都困不住它,我见到夫人的符术在靠近那只妖的下颚时便散了,说明症结在那处,它的下颚,一定藏有龙主的东西。”
“你是说……它也活了几千年?难不成是以往中融身边的某员大将?”沈鹮挑眉,伸手戳了戳霍引的脸:“你有没有想起来什么?”
霍引摇头:“我与龙主……并不熟稔。”
沈鹮一怔:“不熟她将她儿子丢给你照看?”
霍引张了张嘴,有些委屈道:“有人曾指着龙主的腹部告诉我,龙主身怀宝物,让我务必护住宝物,我是听命行事的。”
“你与龙主不熟,自不会是听她的命,安王妃又叫你岚梧大人,能使得动你的必也不是一般人物,不是龙主,难不成是凤主?”沈鹮眨了眨眼,眼神询问。
霍引的眼睛很漂亮,尤其是凑得近时,纯澈的眼中完全倒映着沈鹮的模样。他有些无辜,像是懊恼,又有些期待,等着沈鹮说出其他的话来。
果然,沈鹮恍然了一瞬,突然啊出了声。
霍引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把人抱入怀中,警惕地看向四周。
阵未有异,窗外有风,吹动着贝螺刻纹的窗棂,将光芒投在二人身上。
沈鹮的脸埋在霍引的怀中,鼻尖抵着他的锁骨处,脸颊微红,伸手拍了拍他坚硬的臂膀道:“松开些,我是突然想起来,丹阕是谁了。”
霍引本要松开的,听见她这话又再度把人箍住了,略哑着声音问:“夫人真的想起来了?”
“丹阕是凤主吧?难道是我以前从哪本书上见过?难怪听到时觉得耳熟,可一时没记起来。”沈鹮的记忆一直不错,她自诩只要是自己见过的必不会忘。
眼下想起来丹阕是凤主的名字,可一时半会儿也没想起来,她究竟是从哪本书上见过丹阕这两个字。
噗通、噗通——
霍引的心跳变得很快,他有些失落,在沈鹮用额头蹭着他肩窝的那一瞬,又有些释然。
她不会那么快想起来的,毕竟她如今是人。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刺眼的光芒照射进来,沈鹮还靠在霍引的怀中没离开。乍一见外人,眯起双眼瞧着那坐在轮椅上的轮廓,便知道来找她的是谁了。
“我没打扰到二位吧?”凌镜轩开口时,沈鹮已经坐正。
她未开口,霍引诚实道:“打扰到了。”
凌镜轩一顿,笑了声:“那抱歉了,我只能继续打扰。”
他竟然能穿过洛音设下的阵,如若不是洛音将如何不破阵的情况下入阵的方式告诉给他,那便是他在阵界上的造诣远超于洛音。
见凌镜轩一人前来,沈鹮更觉得他是后者。
“人人都说安王世子温润有礼,可身体虚弱,如今看来,你除了不能行走之外,才智与能力上,皆在你弟弟凌星河之上。”沈鹮说出这话时,凌镜轩的眼神都没变。
果然,他听出了沈鹮在海岸边那一番话的言外之意,也不意外她知道凌星河。
凌镜轩把玩着脖子上挂着的珠串,目光于沈鹮和霍引身上流转,沉默片刻后才道:“沈昭昭,真实身份是紫星阁前阁主沈清芜之女——沈鹮,我没说错吧?”
沈鹮心下略惊,片刻后泰然了起来,她的身份还真是所有人都已知情了。
“谁让你来的?叫我猜猜……东方皇室?”凌镜轩点了点头道:“东孚的御灵卫中,曾有过隆京御灵卫统领逐云的调令传来,借由公事之名安插眼线,试图调查东孚,不过被我挡了回去。后来玉中天便陆续来人,有时是来经商的,有时带着妖扮作夫妻来定居的,还有不少,因他们查不出所以然,我也就不以为意了。”
“你是个例外,沈鹮,若非你与阿音相识一场,入海时又碰上了我那天真的弟弟,你根本到不了兰屿。”凌镜轩道:“他带你去见了王妃,想来你已经知道兰屿现状了,昨夜那一场戏演得可还过瘾?你猜你有意放出关押的御师,究竟有几个能活着离开东孚?”
这一番交谈,还真是让沈鹮大吃一惊。
凌星河说,东孚的势力被外力瓦解、控制,除却兰屿,安王府已经无法控制东孚其他城池的守卫,更别提御灵卫。他们能做到的,只是守住安王府,禁止外人进出兰屿。
可事实上凌镜轩似乎对御灵卫的变动与东孚中的细枝末节很清楚,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东孚的确脱离了安王府的掌控,可从未脱离凌镜轩的控制。
“说实在的,我在见到你的第一眼时有些失望,东方皇室若想派一个人来调查瘴毒,怎么也得叫个拿得出手的能人才是。”凌镜轩道:“不过这两日我见过你与凌星河背后的小动作,你还不算太无能,至少能入王妃的眼,便说明你的确有克制海龙王的办法。”
沈鹮沉下脸问凌镜轩:“你是安王世子,为何要将东孚逼入如此境地?安王妃与凌星河都在为兰屿与东海出生入死,你却瓦解安王府的势力,将他们困在兰屿,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凌镜轩与沈鹮对峙时,阳光从开着的门照射投在了他的身上,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一条明显的分割线。他上半身沐浴阳光,可从腰迹往下便陷入了阴影之中。
“为了什么呢?”凌镜轩没有维持虚假的微笑,抚摸着紫色珠串的手停下:“为了我所珍视的一切吧。”
“你珍视的,难道不该是兰屿;是安王府;是东孚千千万万的百姓吗?”沈鹮不明白,他已经是世子了,凌星河为了成全他,甚至不惜假死化作他的影子,可他却瞒过了所有人的眼,让那些人都以为他是孱弱的病秧子。
一个病秧子的心计怎能如此深沉?他架空安王府的势力,掌握东孚,叫老王爷病重,让安王妃痛苦,使凌星河不得自由……何必如此?
“沈鹮,我来见你,不是想听你这些质问的废话的。”凌镜轩道:“将你的计划告诉我,我保你一命。”
“世子殿下如此聪慧,我的计划,你算不出来吗?”沈鹮紧盯着他。
凌镜轩道:“那些逃走的御师身上有你画的符,死在海里六个,被我捉住了六十九个,你算算可有遗漏的?”
沈鹮脸色一沉,这人还真是一个不漏的全抓住了。
凌镜轩俯身,手肘支在膝盖上,眯起双眼看向她:“他们全都被我绞杀了,你的消息传不出去,你也别想离开东孚。”
沈鹮抿嘴:“你未必困得住我。”
“阿音说过,阵界不是你的强项,而阵界,是我东孚之最,你大可以试试,你能在此耗上多少年。待我让阿音拟信送入隆京,假传你话,引皇族的人前来,瓮中捉鳖,你猜那坐在皇位上的小皇帝,还能坚持多久?”
沈鹮张了张嘴,半天只能说出一句:“你还真是用尽心机。”
“我自可用计,但我也非不讲情面之人,我与你做个交易如何?”凌镜轩坐直身体,明明双腿残废,矮人一截,却气势浩然,让人不敢轻视:“你说出你与东方银玥的计划,我也将东孚的故事说给你听。”
凌镜轩戴上他温和的假面,微笑:“怎么样?是不是很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