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回去睡吧,有消息明天我一定跟你说。”
出一个任务才三周,不仅通讯中断失联了两周,现在还出现了一名战友的牺牲,方自君今晚是不用睡了。
白夏点点头,也不为难他:
“行,你去忙吧,明天我也有事情要跟你说。”
见她年纪虽小,遇到事情却非常沉着冷静,让她回去等消息也不闹脾气,这副乖巧的模样让以兄长自居的方自君更为惆怅,这老裴也不知道现在到底在哪。
他得先去问问孔长墨。
第二天一早,白夏去找方自君后才知道,原来昨天夜里,孔长墨也回来了。
但是手断了。
清瘦的高个男人斜坐在临窗的木椅上,苍白的脸朝向窗外的梧桐树,看得无比认真,像在做什么研究,一身军装也挡不住通身的寂寥。
白夏踏进病房时,瞧见的就是这一幕。
“你在看什么。”
感知到病房门开了又关,孔长墨也没有说话,只淡淡地念了首诗。
“蝶粉蜂黄大小乔,中庭寒尽雪微销。”
白夏:?
“你身上的腊梅香,是怎么保留到现在这个时节的?”
孔长墨的思维有些跳跃,隔着擦得铮亮的金丝边眼镜,注视着白夏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冬日做的香膏。”
白夏随口一扯。
“自己做的?用的什么办法能保留得这么自然?”
他问得极其认真,清瘦苍白的脸上也挂满了好奇,好像当真是对她说的香膏感兴趣。
“脂吸法,比较费猪油,如果你想学得自备材料。”
“哦?这年头的油水都不够吃了,你拿来做香膏?裴延城当真这么宠你?”
孔长墨笑了,泛白的薄唇夸张地咧到了耳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恨不得笑得前仰后翻,麻木的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看向白夏的脸上也是全然不信。
“孔长墨,你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白夏突然觉得这是个疯子。
“我知道,但是我不能告诉你。”
他随手端起桌上的搪瓷缸子,杯子不重,只装了小半杯水,他却拿得相当费力。整个手都在剧烈颤抖,连着手腕处绑着的白色绷带,格外的刺眼。
不过几个呼吸间,毫无生气的白色绷带,开始渗出细细的血色。
孔长墨却像毫无所觉,依旧悠哉又艰难的喝着杯中水。
白夏皱眉:“既然受伤了就换另一只手。”
“然后呢?这只手就等他废掉吗?”
白夏:......
这人怎么强词夺理。
见他似是不会再说裴延城的事情,白夏也不打算再待下去,将带来的水果放在病床边的小桌上,就准备转身离开。
却在这时,听到孔长墨开口:
“白夏,你不用再等裴延城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听得白夏细眉拧紧,又重新走到孔长墨跟前,米色的宽松裤腿上,印满了窗外梧桐树叶的光影。疑问还没出口,就听孔长墨砸下一个晴天霹雳:
“裴团长已经因公殉职。”
他一字一顿面无表情的盯着白夏,眼神有些病态,好像在等着欣赏白夏的痛苦与崩溃,跟他当初手被砍时一样。
可惜他失算了。
白夏只觉得生气,认为他在诅咒裴延城。
她刚从方自君那里出来,如果裴延城真的遭遇了不测,身为他的政委的方自君不可能没收到消息,也更不会毫无反应,可他除了依旧跟之前一样焦急以外,并没有产生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许是心里带了气,白夏说出口的话也毫不客气:
“你因公殉职,裴延城的手都不会断。”
话落转身就朝外走,临走到门口脚步突然顿了下,回头绕到床边将带来的柑橘,又全都重新拎走。
诅咒她的金大腿殉职,还给他吃个屁。
门砰的一声被白夏带上,屋内孔长墨的视线还停留在紧闭的木门上。
刷着院里统一的米白色油漆,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颜色,可这扇门怎么瞧,都没有他办公室的那扇门好看。上边油漆刷多了,淅淅沥沥的流下来,左下角又脱了两块皮,露出了土褐色的木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