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讨好我,烟火不过一瞬,覆水亦是难收。自从你偷了我的剑谱送给别人,在我的饮食里下了软骨散,背着我杀了无辜的人后,我们已经断绝了师生关系,这辈子不复相见,再也没有牵连。”
“我会喜欢烟花,因为它足够美丽,而不是因为,是你燃的。”
他愣住了。
“最后两个问题,第一个,你是不是萧匪石的人,第二个,萧绯玉的死,和你有关系。”
第一个问题用的是疑问的语气,可第二个问题,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梁州,乃华山所在之地。萧绯玉去年在梁州的那一笔支出,她一直念念不忘。
玉交枝忽然失笑:“师父提问我自然有问必答。第一,萧匪石与我是敌非友。师父讨厌的,弟子也讨厌。第二,萧匪石不是好人,难道她妹妹就是了么?姐妹两个都是美人蛇,姐姐心肠狠,妹妹手段毒,她们自相残杀,还能把师父骗的团团转,师父真是单纯的可怕。”
“一个贱人,死便死了,也值得师父念叨么?我言尽于此了,师父,跟我走吧。”
他伸出手来。
林沉玉并不动作,只是伸手舒臂,月下挽弓,箭镞之上凝着一点光,正对着他的方向。
玉交枝喃喃,好似陷入了什么回忆:
“师父,我还记得你上一次拉弓。是在野外,有蛇盘踞在我们的帐篷上。您说它红冠带紫,应是蛇王,一般都是结伴而生,杀了它恐怕有别的蛇报复,我们不能伤害它,就用去了箭镞的箭轻轻射它,赶走了它……”
“您想着对我说,勿轻人命,寸草皆惜,世间万物都有其存在的规律,您不会用箭伤人……”
下一瞬,箭矢如虹,惊雷闪电,没入他胸口。
这次,林沉玉的箭,带着箭镞。
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愣愣的看着林沉玉,踉跄了几下。又笑了笑,深深看了她一眼,纵身一跃,没入了海涛之中。
就好像一朵浪花,来了,又消失无踪了。
林沉玉的手在微微发颤,她丢了箭,灯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在了地上。她喘着气,亲眼看着玉交枝坠落海里,才缓过来。
收弓时,她的手都在抖,眼里有泪光。
顾盼生走了过来,他声音柔和:“师父,夜色深了,我们回去睡觉吧。”
忽然想起来什么,她仰着头,抻出一段脆弱的弧度来,眸里盈着些微泪光:
“那些个船员遇难了,要不我们去给他们立个牌位?二三十多个活生生的人……我有些难受……”
林沉玉面色回暖些,神色温柔的看向他:“你是个善良的孩子,能想到这里很好,想立牌位就去吧。可牌位毕竟是虚的,实打实的照顾才是真的。他们因我而死,回头我会亲自回鲤城,安顿照顾好他们的家人,你也陪着我一起吧。”
她还在想给总兵的儿子起名字呢,总兵的遗愿是让孩子读书成人,她必须将他们孤儿寡母,带去别的地方求学。
刚被逆徒气到浑身发冷,听见顾盼生的话,现在她心口有些暖,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顾盼生嘤咛如小猫,红了脸,在林沉玉看不见的地方,回头朝着刚刚玉交枝坠落的地方,深深看了一眼。
以一种,赢到最后的获胜者的高傲目光。
“师父杀了他吗?可我们怎么办,这船员回不来。”
林沉玉捂着眼,叹口气:“他不过是临时起意跟上来的罢了,无足轻重的东西,真正的凶手还藏着没出现,我们继续等。”
子母船,一母二子,她才除了一子。
还有关键的一子呢。
第34章
杀了玉交枝后, 林沉玉安抚好顾盼生,去找了叶维桢。
叶维桢正在房里哄着叶蓁蓁入睡,她发烧尚未好, 身子不适, 梦里都在哑着嗓子哭腔,喊着娘亲。
“玉交枝?侯爷缘何会打听此人?”
叶维桢满脸倦容,听见此人颇为震惊。
听见这个名字,叶蓁蓁也清醒了几分,脸蛋更红了, 羞涩开口:“侯爷问这个做什么?他是我的……未来夫婿,等我们回去就成亲的……到时候请侯爷来喝喜酒。”
她拖着病也要说完这些话, 说到嗓子都冒烟, 可见她爱玉交枝爱的深沉。
林沉玉表情古怪起来。
她刚刚好像, 把玉交枝给杀了。
叶维桢揉揉女儿脑袋,示意她闭嘴, 自己开口解释道:
“他是华山派掌门去年新收的弟子,天资卓越,相貌不凡, 为人也算善良忠厚。”
林沉玉:“……”
“一次比武时我女儿遭到暗算,是他救了小女。小女很是喜欢他, 我便做主张和华山掌门商议了,将他们一对小儿女凑成一对, 前些日子才纳采纳吉, 还没来得及成婚,我想成亲之前先带着女儿去看看她母亲。”
叶掌门的声音有些惆怅:
“她母亲原是海南人, 我少年求武时与她相识,两个人私自成了亲。少年夫妻年轻气盛, 常有口角吵闹,可到底也算举案齐眉。当时我仇家来寻我,她怀着蓁蓁,受到了惊吓。最后生下蓁蓁后就一病不起了,没有熬过那年冬天。她一生最恋旧巢,我就将她葬在了海南,独自带着蓁蓁回到了衡山。”
林沉玉感叹:“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